一個月，兩個月，三個月……

一年, 兩年, 三年……

時間一天天流逝, 五年過後，幽魂化海中的某一處, 無瑕停止體內化方決的運轉, 睜開眼來。

一個黑色的漩渦在前方旋轉著, 那就是離開這片幽魂化海的出口。

這五年中, 日日夜夜, 無瑕半刻不停的運轉著化方決的功法, 終於克服住幽魂對情緒的幹擾, 找到魂引，打開了通道。

穿過那漩渦，灰黑色的海水立時不見，視野開闊起來。

四周十分寂靜, 唯有風聲流動。無瑕展目望去, 觀察眼前景象。

深藍色的天空中，無星無月。

連綿的群山延展到天地的盡頭，她的腳下是一段與青黑色的山體十分不協調的灰白色的道路，不知是何種材料建成，仔細一看，許多座大山上都有這樣的道路盤繞著。

無瑕放出神識與靈力，發現神識根本無法探出，並且在這個地方無法騰空，無法化作遁光，也就是說，只能以普通的步行速度在地上這條道路上行走。

她擡步沿著道路前行，走了兩日，這條道路突然在山上的某一處斷了。

無瑕仰首望去，山的更高處沒有路，回首，來時是路的起點。路上沒有任何岔道，她一直是沿著唯一的路走的。

無瑕試了下碰觸山壁，立即一股強大的禁制之力將她的手彈了回來。

果然沒錯，在這個無法飛行、無法接觸山體的地方，這條盤著山體的道路是唯一的通行方式。

無瑕蹙眉深思，看著自己走來的方向，又試著將神識放出來，這一次她驚訝的發現，原本無法探出的神識竟然能夠覆蓋她走來的這一整條道路！

神識只能夠探測已經走過的地方。無瑕又得出此處的一條規則。

只是現在這些零碎的信息，暫時還無法幫她找到離開的方法。

無瑕在原地盤膝坐下，仔細用神識一寸一寸的掃過這條道路上的每一個角落，一遍又一遍，直到第三日，她看見在這條道路中段的一個地方，飛來了一個僅能站一個人的小浮臺！

那浮臺的顏色與山體一模一樣，飛來之後在那裏停了一刻就飛走了。無瑕立即起身往那個地方走去，抵達之後等了半日，浮臺才再次飛回來。

無瑕站上去，浮臺載著她在空中飛行，無瑕四處觀察，這才看見許多座山體之間都有類似的浮臺在來回移動。

浮臺在一座山的山腰處停下，旁邊正有一條灰白色的道路，無瑕跳上去，浮臺又飛走了。

無瑕覺得自己找到了些規律，她現在正站在這條道路的中下段，她返身走到起點，又沿著路往上走，一日多後，毫不意外的看到路在山上中斷了。於是她放出神識籠罩了這整條路，等了一會兒，看見一個浮臺從遠處飛來，停在道路的某個位置。

無瑕站上第二個浮臺，來到了又一座山上。

這次無瑕在往起點走的路上，每走幾步就將神識放出來觀察走過的地方，結果在還沒下到起點的時候就又發現了一個浮臺。

這片空間的規則，就是借用這些浮臺穿行在山體之間，最終離開麽？

可是這樣飛來飛去除了有點浪費時間，跟前幾關相比實在太容易了。

無瑕在山脈間飛了數日後，她愈發肯定沒那麽簡單！

這些天她所抵達的大山有上百座，可除了從一座山轉移到另一座山上，沒有絲毫即將離開此處的征兆。

這裏一定還有她未曾發現的規則。

如果天妖族王殘魂在就好了，可惜在幽魂化海中的第三年，他便再次陷入了沈睡！

無瑕很郁悶，每次需要這位天妖族王殘魂時他大多都幫不上忙。當初在那裂谷下受他威脅帶他來幻月念城這交易，她真是虧大了！

就這樣毫無頭緒的又飛行了數日，一日站在浮臺上，無瑕突然神色一凜。

“怎麽了？”珈蘭問道。

這一瞬間已經飛出很遠，無瑕的表情有些茫然。

珈蘭又問了一句，無瑕沒有說話，而是在浮臺停在一座山上的道路邊時沒有下去，站在浮臺上又往來的方向飛回。

在飛過某個地方時，無瑕肯定道：“沒有錯，這附近有某個東西對我產生了感應！”

“對你產生感應？”

“不錯，我還要再來回幾遍確定那個感應所在的方位。”

無瑕站在這塊浮臺上，在兩座山間來回飛了一日，一日後浮臺停在山邊時她跳了下來，目光落在遠處的一座大山上：“就是那裏。”

經過這幾日飛行，無瑕已經確定所有的浮臺都是在固定的路線間來回飛行的，想要抵達那座山，唯一的方法就是一塊浮臺一塊浮臺去試。

如此，直到十天之後，無瑕才終於來到了那座山上。

那座山上的道路非常短，沿著山體盤旋了一圈就到了盡頭，道路中斷的地方與其他山上並無不同。

無瑕四處看了看，用神識一遍一遍的掃過這條路，然後閉上眼。

那種若隱若現的感應漸漸清晰起來。

無瑕慢慢跪下，用手輕輕摩挲著腳下的地面，過了一刻，她忽然睜開眼。

“這裏有什……”珈蘭話還未問完，卻見原本灰白色的地面上出現了一行模模糊糊的字，或許因為時間太久，只能勉強認出其中幾個字：天……斷骨……龍……

“天，斷骨，龍。”無瑕重覆，擡頭往遠處望去。

荒茫的大山連綿無盡，一截一截的灰白色道路盤繞在山上，這幅情景讓她突然有了個猜測：“珈蘭……你看，這些道路像不像……”

珈蘭顯然跟她想到了一處：“沒錯，丫頭，這些山上盤著的‘道路’是一截截斷裂的龍骨！我太久沒有見過龍了，居然這麽多天都沒有認出來！沒想到這小小一個人界，除了有鳳鳥，還有龍！照這些龍骨的長度來看，這應該是一頭未成年的小龍的龍骨！”

未成年的龍骨就已經這麽長，那成年後的龍將有多麽巨大？

無瑕想象不出那畫面。

無瑕感嘆：“幻月念城裏居然有龍……”

“其實仔細想想這也不奇怪。回夢幻念都是曾真實存在的事物，這座幻月念城真實存在的時期，應該比夢回上古還早。那麽早以前人界靈力充沛，有一條小龍在此停留過也是合乎情理的。”

無瑕聽了她的話，猜測：“比上古還早，遠古、太古時期麽？那個時候，這一界應該還沒有人類，不能稱之為人界吧？”

珈蘭道：“所謂‘上古時代’是一段非常漫長的時間，人類是上古時代中晚期出現的，或許在三千都，天妖族與妖族出現的時期要更早，但都屬於上古時代的範疇。眾多人界與妖界的歷史，最多只能追溯到上古時代罷了，在那之前，根本沒有任何生靈，或者說根本沒有這一界。”

“哦？”無瑕淡淡問了一句，“那你曾說過的遠古、太古時期，是仙界的歷史？”

珈蘭沒有回答。

無瑕也只是隨口試探，並不太在意答案。珈蘭的身份她不是不好奇，只是相處百年，她隱約已猜到了一些。

珈蘭換了話題：“地上的字應該是前人留下的，與離開的方法有關，可惜年份太久，具體內容已經看不清了。”

無瑕卻是道：“珈蘭，你還沒認出來這些字是誰留下的麽？”

“我怎麽知道……”

無瑕道：“是無殤。”

珈蘭一楞，隨即道：“無殤當初曾與你建立血靈聯系，這麽說方才的感應……”

“看到這行字我就感覺到了，是他。”無瑕牽起一個衷心的微笑。

修道之路上，從來都是敵多友少，而無殤恰好就是那寥寥幾個真心待她的人之一。

無瑕這一生，無師可敬，無父可孝，目前為止最尊敬的長輩，恐怕也只有一個無殤了。

無殤也曾經來過這裏。

在這陌生又危險的地方，能找到一點無殤留下的痕跡，即便對眼前狀況暫時沒有太大幫助，她卻仍舊感到了一些心安，藏在心底的擔憂也消散了幾分。

無疑，無殤留下的話必然是離開的關鍵，但信息不全，成了最大的問題。

兩人研究了半日，沒有任何頭緒，這時珈蘭忽而道：“我覺得不太對。無殤留下這些字時大約是七八百年前，那時他最多只是元嬰期的修為！這片空間限制靈力的放出，應該是恰好約束上天期元嬰期的程度。為何你能夠感應到他呢？”

無瑕聽了她的話才反應過來。

她皺起眉，放出一個月輪在地上一劈，只見灰白色的龍谷上方緩緩出現了一層水藍色的光壁，光壁之下無殤留下的那行子一點一點被四個銀白色的字覆蓋——魂魄引之！

“是‘他’……”無瑕感覺到了一種來自於靈魂深處的震顫，似乎靈魂深處的某個地方，被什麽呼喚著響應了一下一般。

籠罩著這幾個字的封印，她一眼便認出，正是當年上古遺址的地宮七層中，覆蓋在那古鼎上的封印。

而留下這幾個字的人，必然便是那封印了記載玄月的玉簡與石頭月輪、與她魂印相似的神秘前人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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